云泥

叫阿泉。
微博:·山柔·
我给你毫无保留的真心与随时可离去的自由。

「果珍」三流设计

* 现实向。说好的……渣男口味的珍哥哥。

* 《万川》前篇,迟来地祝我们风生日快乐。

* “写完这篇我就回老家结婚。”






1.





“我向来胆大,但此刻又怂又笨,心中纵有万千想法尽情激荡,却一个也说不出口。”




“……但你全都明白。”





这是最后一句。








黄昏五点,冬日十字街行人寥寥,田柾国正从咖啡馆往宿舍走,他行色匆匆,怀里揣着信封。



——他一脚踏上爱慕者的必经之路,他即将告白。




而另一位主人公此时正窝在床上,晃了晃宿醉的脑袋。“你还好吗?”室友递来凉茶,铁罐上氤着琐碎冰冷的水汽,“下次少喝点,李在焕那群家伙可不会送你回来。”



他闷了口水,“人呢?”声音沙哑粗砺。这疑问指代不明,闵玧其却门儿清:“中午给你喂完醒酒汤之后就出去了。”金硕珍点头,接着谈话中断。



年假好时光早在一周前开始,到了韬光养晦的时候。金硕珍与同龄朋友们聚了几场,吃吃喝喝打打游戏,瘫在一堆分享糗事。他们聊新闻,聊音乐,聊现役偶像的绝对禁区——爱情,金硕珍也被煽动得眼冒桃心。



这圈子矫情饰诈,如柔曼薄纱自上空伶伶垂落,底下的人们倒搔首弄姿、彼此试探,各做各的美梦。



后来田柾国将他捞回了家。借着酒劲和醉后常伴的落寞,他吻了他。



朦胧视野里,金硕珍看见田柾国满脸错愕,又挺深情,而他只觉得滑稽。




“我什么都没有。”他说。






一个小时后,田柾国进了门,脸颊还带着冷气。“哥过来。”他朝金硕珍招手。对方也坦然,合上书便抬腿跟去。



“我们还没谈……”少年人开口,一字一句都谨慎。


“你指吻?”兄长见过大场面,浑身从容,“说吧,我听着。”



一听这话,田柾国反而垂下头,强作镇定地攥紧衣角,深吸气道:“……我喜欢哥。”



“我知道,”金硕珍双臂交叠,平视着他的眼睛里不见丝毫慌乱,“你衣服里应该还有情书。”



少年警觉地扬起头,细脖子拧了拧,最后掏出信给他。金硕珍接过,当面拆开读了起来。——此刻恐将载入历史,田柾国立在那儿,又想向前,又想逃跑。




信不长,金硕珍读得快而仔细,表情却几乎没变,直到重新叠好那几页纸时,才略微蹙眉:“我以为你会写得更深情。”




田柾国动了动嘴唇,只无地自容地笑。金硕珍又开口:“文笔尚可,但恕难接受。”



“可那天你看起来很寂寞……”


“人人醉了都寂寞,我也不例外。”他一耸肩,将信纸装回袋子。



“可……”他还想争取,但已说不出更多话,兄长笑得促狭,多了些往日罕见的寒意,答案已显而易见,无论他接受或拒绝都不会再改变,这显而易见的结局令人心灰意冷、双腿发颤。





最后他说好。






答应归答应,实际洒脱与否只有当事人清楚。接着几日无风无浪,只是田柾国开始失眠,第一夜悲羞交加,第二夜后劲十足,到了第三夜,那句话已与脑神经交织一体。



郑姓知情人士坚信他好事将近,心上人的室友却认为他以电脑作游戏赌注是自残前兆,而他每天从床上醒来,只觉得后悔。





后悔说了不该说的,后悔没做该做的。









2.






气温骤降至零下十四度,周末傍晚揉碎在细雪里,田柾国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,软呢大衣、绒线帽和羽绒夹克熙熙攘攘,混着临街噪声与霓虹,遥看倒生动。




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难,金硕珍自始至终都称职地担任兄长,仍然悉心照顾他、偶尔调侃他,一切都与以往相同。



——但“相同”不好。年长者擅长淡化波澜,这头的男孩还在自我挣扎,那头的男人却早已回归常态,假装从未掀起风浪。而刻意忽略伤口比冷战更难以忍受。




田柾国推掉聚会后哥哥们都出去喝酒聊天了,偌大新屋只剩一人。他眯眼看了会街景,抽出几张白纸涂抹起来。



灯光昏黄,没有音乐,铅芯与纸轻轻摩擦,催人困乏。他画了张不知名的风景,又画人像。



丢个炸弹都泛不起涟漪,男孩心想。他对着手心那张证件照,用笔在素描纸上放大再放大。不知过了多久,门锁转动,玄关处亮起了灯,他正好画完那双眼睛。




“柾国?”这一声正来自眼睛的主人。



少年手脚利索地藏起纸与画架,开门便撞上他:“哥怎么先回来了?”对方毫无察觉,视线一如既往温沉:“你还没吃晚饭吧,哥给你打包了几个菜。”



“谢谢哥……不用了。”田柾国抹了把脸。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,金硕珍又道:“我特地点了你爱吃的。”



“有劳你费心……”小孩儿吸了口气,但再也说不出别的,“我只是没胃口……”



金硕珍绕过他径直将口袋放桌上,随后才接话:“你说想喝的果味牛奶我放冰箱了,抽屉里还有维生素片,记得吃。”



金硕珍叮嘱完正准备走,田柾国却说:“这不行。”



“嗯?”



“哥不该再像以前一样,”他一哽咽,“对我好却又不让我抱期待……太残忍了。”



“不,”金硕珍反驳,“扭曲兄弟情,这是你的问题。”此话一出,田柾国似乎被戳到痛处,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,“你放过我吧……”



他语气带着自嘲,但眼神蒙灰,像长了一大片沾土青苔。



金硕珍叹息着拍了拍他的头,扔下一句“小孩心性”又欲离开,却被田柾国擒住手腕,男孩使足力气将他推倒在床,而他过于错愕,甚至来不及反抗。




“哥别逼我。”四字战书被他念得咬牙切齿。




金硕珍盯着那张匿在阴影里的脸,突然笑了:“也行。你情我愿的事,不做白不做。”



接着他主动解开了一颗纽扣。



呼吸声交叠放大了无数倍,慢慢渗透男孩的耳膜,那双眼睛此刻离他很近,若光线良好,可细数睫毛。




湖面涟漪微漾,道道波纹泛动,而后淡隐。






3.





“你答应了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


“可我们都已经……”


“肉体交缠不等于爱情,你得明白。”




金硕珍已经穿戴整齐,田柾国还缩在被窝里,只露出稚气未脱的蓬松头顶。



“……我会努力。”他闷闷地说。对方没接话,只发出微不可察的笑声。



——这并非假话,年轻澎湃的荷尔蒙催生了许多傻事:他学中世纪百无聊赖的富家子弟,用大头针在山茶花瓣上篆刺十四行诗;作词作曲时的每分每秒,写在五线谱上都是金硕珍;还将堪称幻想的终身愿望漆在天花板上,睡觉前总如教徒般默念祷告……



像所有追求者一样,十成十的虔诚、莽撞、疯狂。




浑浑噩噩过了几周,在他看到黑金鱼鳍都能联想起金硕珍发丝的时候,被追求的那一位终于有了回应。



他说,那就试试。



试试就试试。他回答。



等金硕珍走后,他才发出一阵足以照亮全屋的笑声。





尝试也是通往爱情的路径。他们学情侣约会、买纪念品、营造浪漫氛围,这些举动本身并无意义,只是田柾国想不出更好的方式,每一样都一样。



田柾国送了他一把滚着银线边的菱格雨伞,愿他一直做他伞下人,金硕珍脆亮一笑,细雪落在他鼻尖。



而他也毫不吝啬回以一支手表,并额外赠送了许多亲吻与拥抱。



那之后他们每晚都睡在一起,两床棉被到最后总会踢掉一床,然后拥挤着彼此取暖。



田柾国习惯将手搭在金硕珍身上,宽阔的背均匀地步着肌肉,虽没有他多,但也是一副鲜亮生动的肉体。



他环着那副肖想了几年的肉体,大脑一边焦虑,一边满足。





第七天田柾国开始期待未来。金硕珍难得主动约他出去。



进餐是必不可少的环节。金硕珍带他光顾新开的法国餐厅,那地方设在大厦楼顶,坐拥万里首尔风光,桌上鸢尾与散发迷迭香味的高空气流翩翩起舞,情人们都该来。



“这儿适合谈大事。”田柾国食指摩挲着杯沿,这话惹得金硕珍笑:“这儿才最适合放松。”



“大事发生前总是一派隆重的。”



金硕珍看了他一眼,没直答:“第七天了吧,正好一周。”时间是个令人神经紧绷的话题,见田柾国咬着下唇,他又继续:“爱情分两层,一层是精神,一层是生理。”



“你更想要哪个?”



这是道哲学题。田柾国瞄了他几眼,半天才慢吞吞回答:“我想要完整的。”



金硕珍似乎不太满意:“生理和精神你都体验过了,所以……”



“可那是一前一后!”男孩嚎了一声,“不是同时体验,不算爱情。”



“无论怎样,体验期已经正式结束,下一项议程是分离。”兄辈毫不怜悯,一字一句都直辣。



……我一定滴血了。田柾国恍惚地想,他身体晃荡,仿佛掉入梦境,缓了好半天才艰难张嘴:“不……这算什么……”



“一开始就说了,试试而已。”金硕珍抿了口茶,眉头平稳:“试完了,就该终止了。”



“那你……对我……”他声线颤栗,眼里也渐渐涌上泪,“哥到底怎么看我……都是装的吗……”



“谁知道呢。”


“重要的不是真假,而是没有未来。”



他说得轻巧又明白,甚至不留一丝反驳余地。男孩浑身乏力,但有种弯弯曲曲的腹痛,方才吃下去的食物仿佛夹刀带针,割得他支离破碎。



他不想承认,但偏偏金硕珍说得对。



“你还年轻,不知道悲剧才是爱情最好的结局。”



男人留下话,消失在走廊尽头。男孩再次回过神来时,四周已下起了黄昏恬静的雪。





4.



回到宿舍后,田柾国擦掉了五线谱上歪歪扭扭的字,抹干净了天花板,删掉了以金硕珍命名的闹钟,而那支表保持着原本的繁冗包装,被他锁入柜子深处。





金硕珍照旧对他好,好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似乎那七天只是一个长长的梦。




其他人也不知情,天底下所有人都永远不会知情。




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,偏离轨道的只有他而已,他更没资格哭闹丧气,只能像那个人一样,若无其事地过活。



但偶尔也会无法克制。半夜意识模糊时,他感受到手臂还搭在金硕珍身上,就如同感受到自己高尚、庸俗、无私、悸动的念头交错掠过,然后遁入深夜时分宇宙中的某颗星,或街角某只垃圾桶。






他可能确实做了个梦,梦到和那个暗自喜欢了六年的人在一起。梦里他撑着那把亲手缝制的、绣有十四行诗与黑金鱼鳍的雨伞,和那个人在茫茫细雪中走了七天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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